【御石】石冈和己的隔离

多年爬墙作者突然更新!坟头蹦迪.jpg

多年以来(?)总是有同好评论或转载御石的文章,心里非常惭愧,感觉大家关注我的po,也都是因为御石,如果不先再写几篇御石,是不太好意思更新其他作品的同人文的。之后会分出御石的合集,请大家关注合集就可以啦。lft虽然日薄西山,但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存文的地方。

今年只看了一本半岛田,所有OOC都属于我。其实疫情到4、5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在构思这篇文了,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写出来。希望后面几篇也还写得出吧。

【警告:全是刀】

【原创的路人npc登场,只单纯作为提供视角的摄像机镜头】

【这是2020年,仍然生活在横滨的石冈君的故事。他的生活也被新冠疫情所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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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木秀明是在横滨越来越冷的时候收到那条消息的。有人从很久前挂在自由兼职的网站上找到他的信息,发来短讯问“能不能帮老人家搬一件东西”。挠着后脑勺思考了很久,秀明才想到那是刚刚进入大学时,跟新同学们一起凑热闹,在网上参加的。

“实在冒昧打扰了。看到您登记的区域在我叔叔住址附近,他独自一人刚刚搬家,有大件垃圾自己无法扔掉。疫情期间这种事很难办,我可以出比网站定向招募五倍的酬金价格,或者直接给您开到……”

真的有人靠这种方式找临时佣工吗?他打开电脑搜索,网站的域名竟然还没有倒闭注销。听说在疫情严重后,因为各类线下活动取消,人们出行也减少,电话和线上诈骗反而猖獗起来。如果这是个无聊的骚扰信息,又该怎么办呢?

但陌生人开出的价码太高了。对刚刚毕业、因行业萧条的现状而迟迟未能找到工作的秀明来说,如果赚到这笔兼职收入,就可以在手游即将开启的新年庆典卡池里氪金豪赌一笔。他拨通了发来短信的号码,对方是一位成熟知性的中年女性,一听是回复帮长辈搬家的事情,声音立刻变得极为恳切。

“是这样的——横滨没有晚辈亲戚,也没有特别相熟的朋友。这种特殊时期,老人家说什么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他原来的房子正要拆掉,盖成新的豪华公寓。现在一个人住在太田町的租房里……”

太田町距离八木家所住的羽衣町只有三条街道的距离。跟电话里的女士反复确认了她和长辈的信息,得知只是帮对方独居的叔叔把一盆烂掉的观赏乔木丢掉,而非完成浩大的搬家任务,秀明更心动了。

“我能理解您的怀疑,如果换做是我,也会首先思考是不是诈骗呢。不管怎么说,多谢您帮了大忙啦。”女人用明快的声音这么说着,“另外,请您跟我叔叔讲清楚,阁下您是我在网络上雇来的,但酬劳的价格嘛,麻烦只讲出十分之一就好了。如果骗他说是帮忙的朋友,他会觉得‘给人添了大麻烦’而抑郁好几天,说不定还会忧心‘让人家出门走动,万一染上新冠肺炎可如何是好’这种问题。一旦听说是中介网站、手机银行转账之类的事情,他立刻会觉得对高科技事务敬而远之,而不愿细问啦。”

“好的。什么时间过去比较合适呢?”

“我查到,太田町收理大件垃圾的日子是每周二和周五的下午5点之后。请您在这个时间过去可以吗?我……我叔叔的名字叫石冈和己,曾经是位小说作家。”

秀明觉得非常有趣。石冈和己在横滨算得上一位名人了。他是推理小说家,作品的主角是一位名叫御手洗洁的侦探,据说是确有其人、天才般的名侦探,不过也可能是作者以某人为原型杜撰的吧?御手洗洁系列的作品,在全日本都很畅销,但比起小说自己更偏爱漫画,因此从未读过。这样著名的作家,难道不应当住在豪宅里,生活和工作都有很多下属帮忙,为什么会沦落到搬动大件家什都需要远房侄女在兼职网站上找小时工呢?难道是恰好同名同姓、职业也相同的人?莫非他遇到了什么难处,发生了什么神秘事件,最后由误入作家公寓的年轻人揭开了一件大秘密。这下不是跟推理故事里“接到委托”的故事开头写得一模一样了吗?

他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如此这般,除却巨额报酬的吸引外,秀明又多了一重纯然的好奇心和冒险的乐趣。丰富的想象力令他把防备敲诈骗局的警惕和疫情外出的危险都扔到脑后去了,跟父母交代“之前投过简历的公司要补充其他的材料”,第二天周五的下午,他就骑上自行车出门去了。

眼前的横滨与秀明记忆中冬天的横滨完全不同。无论是轿车还是行人的数目都大不如前,大厦和商铺都冷清得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去年冬天?还是春天?仿佛一转眼间,日本——不,是全世界都笼罩在这头庞然巨兽的阴影之下。就算对国家大事兴致缺缺的他,也很难不留意在推特上刷到的无数新闻:2020年的奥运会被取消了;东京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更严重了,医疗系统面临着严峻考验;邻近的中国,为了与疫情战斗,居然把一座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封了起来;这个县或者那个县的死亡人数仍然在不断上升;某某国的首脑和某某国的明星都感染上了新型冠状病毒……出生在平成九年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件。跟在全球范围内肆虐的传染病相比,2011年的大地震都显得小巫见大巫了。夏天,他和同学们在神奈川县严禁集会的通告下,匆匆忙忙地完成了毕业典礼。那时大家也迷茫地谈论着“可能过几个月就好了吧?会有疫苗的”。

可是眼下已经到了深冬。电视广告下滚动播放着提醒大家冬季病毒传播加剧、减少外出的号召;政府宣布要放开各地的旅游政策,为明年首都的奥运会做准备,但很多采访都指出,2021年恐怕也开不了了;几天前,他在推特首页看到离家不远处的中华街因为人流量过大、熙熙攘攘而被保守的人们批评,“再这样下去整个横滨都要完蛋”;但是过了一天之后,他又刷到了中华街上好几家商店因为疫情爆发以来、苦苦支撑不继,最后终于倒闭的新闻。其中有家饭馆,是他从小时候就常常去吃的。

他裹紧了围巾,在12月的寒风中缓缓蹬着脚踏车,又经过了一家橱窗颇为新潮的大商场。大楼门前平坦的广场上,伫立着一棵好几米高的圣诞树。手工制作的雪花、红绿色系装饰和闪亮的灯球已经都挂起来了,但并没有亲昵的情侣和好奇的小孩子在它身前拍照。对即将来临的周末下午这一时间点而言,真是好不寂寞。

委托人——秀明在心里已经这样称呼那位女士了——给出的地址是在历史博物馆对面的小巷子后面,距离著名的马车道不远。他数着门牌号,停好单车,就上楼去了。

与潮湿阴暗的楼梯相称的,是低矮生锈的房门和墙皮剥落的走廊。在内心又感叹了一次“作品畅销十几年的小说家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秀明按响了门铃。

按电话里的描述,那位老人家近两年腿脚不好,精神也不济,甚至连丢掉屋里枯萎植物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位久居家中、脾气火爆不堪的糟老头,或是气喘吁吁、病入膏肓之人,没料到来开门的是一位头发雪白、安静瘦弱的老人。

“您好。请问是石冈和己先生吗?”

“我就是。请问您是——”

秀明迅速而简洁地说明了来意。老人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湿的。

“里美怎么又搞出这种事情……请进来吧。八木先生——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按里美女士的说法,这位老人原先在自己的寓所住了几十年,最近才因为拆迁改建临时租住了这里的房子。室内不知用什么电器取着暖,温度还算适宜。客厅里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和袋子,虽然冗杂不堪,却并没有丝毫脏乱或藏污纳垢的痕迹,与秀明先前想象的“散发着老年人的腐败气息和许久无法处理的生活垃圾的恶臭”的房间有天壤之别。

房子的主人似乎许久许久没有接待过来访的客人朋友了。老人在屋里愣愣地站了一会,才缓缓转过身去,要给他倒茶。

“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红茶前几个星期正好喝完了,还没来得及补充。谁想到这么多年的存货居然也会喝完呢?”

“太麻烦您了,水就可以——不喝也没什么。现在冬天这么冷,外面又有传染病,您也应当少出门才是。”秀明忍不住说。

年迈的小说家慢慢走过来,手中拿着茶杯。借着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傍晚时分的光线,年轻人第一次看清楚了老人的面孔:个子比自己矮了一点,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修剪得很干净,颏上只有很淡的一层胡茬。岁月已然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皱纹和黯淡的老年斑,但他的眼神既未浑浊失焦、也还远远不能用黯淡无光形容。可如果硬说面前这老头子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也不太对。秀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太相称的词语——他觉得这位老人很哀伤。不是由于他独居许久、孤苦无依造成的,就算他坐在满是朋友的聚会中,或被儿孙晚辈们在乡下院子里拥簇着,也一定会是这样一幅面孔。那不是一时的心理状态,或是由表情及眼神组成的情绪,而是一种持久的、萦绕在他身上的氛围。秀明仿佛可以看到他老人年轻时的模样,二十岁、三十岁的石冈和己,也一定是这样的神色,垂着头在灯下给心爱的女孩子写情书,或者倚在窗户旁边,看着横滨港的夕阳……

——这种想法也太冒犯了。回过神来,秀明忙眨了几下眼睛,以掩饰自己走神的尴尬。他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猛喝几口,有些热情过头地问道:“需要丢掉的东西在哪里呢?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家务,我也可以帮忙代劳。毕竟可是收钱办事啊!”

老人报以充满歉意的一笑:“在厨房里。是一棵橡皮树,从旧的住处搬来,不小心摔碎了盆子。”

“诶?那只要把花盆扔掉不就好了,需要帮您买个新的盆吗?”

“不不,不用了。往年也给它换过盆的,不知这次怎么就枯死了……一直放在我家阳台上,已经快40年啦。”老人伤感的情绪更明显了。

“就算是养宠物猫、养宠物狗,有时也会先主人一步走掉。”秀明努力宽慰道,说实话,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在一株植物上寄予如此深厚的感情,也许只是老人家对旧事旧物难以割舍的习惯?“您侄女说您是因为旧房子要拆掉,所以临时在这里住。那不是很好吗,等新的大楼建成,就有漂亮宽敞的新房子可住啦。”

石冈和己脸上那十分勉强的笑容,这下彻底消失了。“那房子我也住了快40年了。如今全部推倒……再也见不到了。”

果然是彻底说错话了。秀明尴尬得简直想夺门而逃,从沙发上腾地立起来,说:“我来帮您把花盆挪出去。厨房在哪边?”

在主人指点下,他打开厨房的顶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那位女士要专门雇个年轻人搬走花盆,果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这株近40岁的乔木,已经长成一棵森然巨木,在狭小昏暗的室内映衬下,几乎显得跟来时路上那棵闪耀的圣诞树一般高了。根部以下枯萎腐烂,叶子也全都掉光,确实有一丝草木腐败的难闻味道,可能是因为老人一人不能拖动,只能任由树干枯折之后,斜斜地倒在了灶台上,将本就不宽敞的厨房少说一半的空间都占据了。不知道石冈先生旧时寓所的阳台有多大,才能放得下它?

如果是这么大一棵树,自己精心浇灌了几十年,最后搬家时突然摔坏死掉了,换做谁都应该很伤心吧。秀明一边为刚才的幼稚举动在心里痛骂自个儿,一边扶着倒下的树干,将花盆缓缓拖出了大厅。

“糟糕,弄得客厅里到处都是土。石冈先生,我把它先搬下楼丢掉,再上来帮您打扫。”

“您太客气啦。打扫这种事,我自己还做得来。”

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秀明把花盆和乔木都丢去路边的垃圾站,又回来坐下喝茶。老人取出一盒夹心巧克力和一袋芝士饼干(看起来相当新潮,并不是他这个年龄的老人家会买的东西),招待秀明吃点心,显得比刚才健谈了一些。

“我只不过有次在电话里跟里美稍微诉了下苦,她就一直记挂着这事,哎……”

“八木先生住在哪里?那很近呀,去横滨公园和中华街都很方便——”

“我?我之前住在马车道。听说要盖的新公寓有60层楼高,我这种老头子,一想到要住到那种摩登大厦里去,挺是害怕呐。”

“这些箱子的书?也不全都是我的,还有朋友存放在这儿的。实在很乱,让你见笑了。”

“新型冠状病毒的疫情,很严重啊。不止日本,全世界都如此吗?我不怎么会用手机和电脑,一般还是看报纸和电视来得多些……”

“对,我确实是个写推理小说的作家。没看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说,并不是什么著作。”

石冈和己的神色再次黯淡了下去。秀明又开始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原本预先想问的“您笔下的侦探真的确有其人吗?”也不敢再说。他觉得这位老人虽然和善,没有丝毫名人的架子,但却很容易沉浸入一种悲伤的气氛中,而且连带着周围与他相处的人,也都能明显地感受到那忧郁的空气和感怀的意味。难道这是大作家所必须具备的感染力吗?这就好像一件名贵的瓷器,虽然不如玻璃或水晶那样锐利扎眼,却也脆弱易碎。如果伸手过去,想要靠近,就会触及冰凉的温度。他好像没有伴侣,也没有儿孙,没准之前自己也一个人在马车道住了几十年吧!看上已经七八十岁了,在哪怕只是临时落脚的租房里,也依然尽力把居所打扫得干干净净,实在是很不容易。

无论如何,扶助他、鼓励他开心,也并不是八木秀明要承担的义务。清扫一棵3米高的橡皮树遗骸,也勉强算得上“解决一次事件”。是时候说再见了。

老人再三向他道谢,送他出门,但是神情显得十分恍惚。秀明有些犯嘀咕,但思绪早已经飘远,开始畅想着拿到这笔薪酬后该怎样计划使用。

“那个……小伙子。八木先生。”

“啊!老先生,您还有什么嘱咐?”

“你是不是经常用手机上网,上推特,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新闻?”

“我经常刷推特,您有什么事情要了解吗?”

“赫尔辛基。那里有没有新冠病毒?那里的人怎么样啊?”

他一开始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老人重复了一遍城市的名字,手紧紧抓在门框上,仿佛说出这个词已经耗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赫尔辛基。”

那是什么地方?是欧洲的城市,还是南美洲的国家?秀明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位深居简出、被往事环绕的老人,跟这个陌生地名能扯上什么关系。疫情可是全世界各国都受到波折的大事,如果有关心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去联系呢?不会用智能通讯软件,电话总还是有的吧。再或者,侄女那么关心自家叔叔,拜托她联系也未尝不可,干嘛要来问自己这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呢?

但他不敢提出任何问题,感觉面前年迈的作家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了。手足无措的秀明思考了几秒钟,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蓝色图标中的白色飞鸟。

“赫尔辛基!我现在给您搜一下,啊,他是芬兰的首都。您看,这里新闻写着,芬兰政府采取的措施很严格,是欧洲抗疫最成功的国家之一。那里的人——您在意的人,一定没事的!”

干瘪的、被皱纹和沟壑覆满的手指,从门框上轻轻地滑落了。

“啊……那很好。那很好。”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秀明带着满腹疑惑告别了这位老人。在楼下跨上单车后,他发现刚才自己运到街边的植物和花盆已经无影无踪,甚至连散落的尘土枯叶也都清扫干净,仿佛那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棵树的尸体一样。看来就算在疫情期间,收集垃圾的工作人员也兢兢业业地执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最后回想了一下老人临别时惆怅而木然的神色,叹了口气,随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关于马车道拆迁(×)石冈君临时换房租的事情,是岛田19年在推和微博上讲的

*如果还记得我前面有篇段子合集《1980》的同好,应该还记得那棵作为题头的橡皮树吧XD

*如果有跟日本国情、疫情和社会现状完全不符合的bug,请不要大意地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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