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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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浓厚夜色中步出寝舍的夜刀神狗朗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与冰冷的寒夜融为一体了。

一天的锻炼，先是环绕校园的数圈慢跑，之后变为快跑。然后是体术和剑术的练习，地点选择在教学楼最顶端的天台。

被猫形容为“小白最喜欢去吃便当的地方！”的天台。不仅僻静无人打扰，而且非常宽阔，可以俯瞰整个学院岛的夜景。

做完常规的挥刀练习之后，狗朗在空地中央凸出的台子上愣愣地坐了下来。

今天有进步吗？

比起昨天呢？比起前天呢？比起一周前呢？一月前呢？

比起……上一次战斗呢？

挥动手中的利刃，也许是自己唯一擅长的事情吧。

不是为了同作为朋友的社并肩战斗。而是为了效忠的“王”，侍奉的主君，堵上一切的战斗。

从选择追随的那时候开始，挥动“理”的人，便再也不是“黑狗”，而是白银氏族，夜刀神狗朗。

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这样拼命激励着自己，狗朗握紧了刀柄，打算起身继续练习。在他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到天空。

夜空中有好多星星。

城市的夜晚被各式耀眼的灯光笼罩着，即使是学院岛也不例外。在这些工业的强光之下，离开深山的狗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星光了。

记得夏日的夜晚，在院中乘凉的时候，三轮一言大人曾经取出可以旋转的星盘，比照着头顶的星穹，教授他星星的名称和星宿的故事。如今忆起，每颗星星都像许久未曾谋面的旧友一般。

狗朗久久地仰望着天顶。

身后远远地传来隐约的响动。脚步和气息都是自己所熟悉的。

“啊啦——小黑，你果然在这里。”

白银之王轻快地步上天台。

“小白？”

伊佐那社笑着摊开双手：“Neko出去了一天早早就睡了。我在屋子里呆了一天，感觉好闷啊，就想出来找找小黑。”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狗朗望着社在他身边坐下。被尊为王的那个人，此时毫无仪态、双腿直直地伸展，一脸放松的表情。

“嘛——这可是白银之王与氏族之间，特殊的心灵感应哦！”听到提问，白发的少年俏皮地挤了挤眼。

“你当自己是赤王吗？”狗朗忍不住开口。

“哈哈哈，小黑不肯相信吗？——算了，是我猜的。”社收敛了鬼脸，一本正经地回答，“刚刚抬着头在做什么？”

“我……在看星星。”

“哦哦！”

社也以同样的姿势仰着头眺望着星空。

刺骨的冬夜里，远离喧嚣的都市，在学院里僻静的天台上，世界只余下夜幕空旷漆黑的底色，以及点缀其间的，亮光微弱的星星。不同于春夜里草木浓郁的气息，也不同于夏夜璀璨无比的星河，冬夜的天空显得遥远而渺茫。

“冬天看不到银河呢……”

“如果在乡下，就可以看到。城市里的灯光太亮了。”

“是这样呀。小黑从前经常看星星吗？”

故主三轮一言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狗朗的脑海里，令他感觉到微微的刺痛。

“小白。”

“诶？”

“你听说过一个关于银河的故事吗？是本国的童话故事。小时候，三轮一言大人曾经讲给我听。”

“是什么名字的故事？”

“叫做‘银河铁道之夜’。”

“没有听说过呢。”对方略带歉意地扯了扯嘴角，“小黑讲给我听吧。”

那是两个少年一同乘坐银河中的火车的故事。家境贫苦的男孩，即使在星河节也要奔波跑腿。他在山丘上意外登上了驶向银河的列车。在波光荡漾的大河周围，有着如同钻石般闪耀光芒的铁道。无论是河滩上随风摆动的芦苇，还是在远处优雅飞翔的天鹅，无一不晶莹剔透，闪烁着星辰的辉光。

银河铁道的列车上，有着各式各样的旅人。男孩同最要好的伙伴一起开始旅行，从北十字座的车站出发，经过拥有水晶宫殿的双子座，燃烧着烈火的天蝎座，翠色的半人马座，最后到达银河另一端的南十字星座，目睹了很多人一生也无法想象过的梦幻般的美景。那是属于宇宙与星空的景色，是只有搭乘银河铁道的乘客才可以领略的天堂。

“两个男孩这样约定：不管去到哪里，我们都要并肩同行。可是在旅途的终点，他的伙伴不见了。”狗朗认真地讲述着故事，“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那只是自己的梦。故事的最后，男孩听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他的伙伴落水身亡了。”

“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一旁的社低声说。

“是的。但是他们乘坐火车所看到的，光明如同仙境一样的银河，却伴随着一言大人温柔的声音，永远存留在我记忆中。”

今天以来一直低沉的狗朗，此刻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故事和过往中。

若有所思的白银之王盯着氏族的表情，随后突然倾过身子，落在他膝盖上。

——形容是卧在他的怀中也不为过。

狗朗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脸颊也微微发烫。然而自己的王坦然地躺着，还侧过脸在他腿上蹭了蹭。

“今天好累——枕在小黑腿上好舒服啊！好想就这样睡着。”

诸如“注意形象”之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狗朗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动作，只好伸手抚平社头顶翘起的头发。

“小黑——我曾经，想飞到那上面去。”

夜风越发地凛冽。轻薄的阴云在天空中浮动，使得本就晦暗不清的冬季星空更加黯淡无光了。白银之王琥珀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他们头顶的无尽星空，用很小的声音说到。

“失去了姐姐，拒绝了中尉之后——一个人在天空中度过的那70年，我无数次地幻想过，利用第一王权者，白银的力量，操纵‘天国号’的动力系统，无限地上升，甚至突破大气层，离开地球之外——

“在那顶上，一定会看到最为纯净璀璨的星空吧？在没有空气的宇宙中，持有‘不变’的王权者属性，我会不会死去呢？

“如果就那样不断上升，向着银河飞去，无论是生是死——我会不会到达一个地方？会不会见到姐姐？

狗朗低头望着自己的王。伊佐那社一边这样喃喃自语，一边苦涩地微笑着，似乎是无意识地伸手，捏住了他黑色外套的衣襟。

不——这不是伊佐那社的表情。而是属于第一王权者，阿道夫·K·威兹曼的微笑。

刚才疼痛的部位，这次又隐隐作痛起来。悲伤比刚才更为强烈了。

在天空中度过漫长人生的白银之王，如此渴望星光与银河，以及其可能所象征着的“终结”吗？

枕在怀中的人眼神晃了一晃，仿佛失神之后被人唤醒的表情。

“咦——小黑为什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并没有。”狗朗矢口否认，感觉到对方靠在自己怀中沉甸甸的重量。

“噗……我讲的是以前的心情，小黑不要太在意啦，就像听故事一样。我很喜欢小黑的这个故事呢。”

王的氏族默默地点头。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仿佛追问似的，伊佐那社继续接上：“小黑，想要跟我约定吗？”

咬紧牙关，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只能给出这样回应的狗朗，努力了很久才说出话来。毕竟一位王枕在自己腿上，和两人面对面时立誓效忠，是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不管去到哪里，我们都要并肩同行……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他一字一顿地说。

社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才是小黑啊。”

“无论如何，你这家伙都不许抛下我们。我——我们，会努力追上你的步伐。”

“嗯呐。”

头顶闪烁着数不清的星星。隐没在天幕中蜿蜒的银河，此时终于在深夜隐隐约约露出边界。那模糊的，白茫茫的银色光带，仿佛一对铁轨，在穹顶无限地延伸着。

非常美丽的银河。一颗又一颗，一道又一道，白银色的星辰，白银色的光芒。

那是属于第一王权者的氏族颜色。

社保持着枕在狗朗膝头的姿势，慢慢转过头将脸庞埋在他温暖的身体上，仿佛要汲取热量一般。想要做出回应，狗朗垂下头，被攫住似的、不自主地伸出手臂，紧紧地圈住自己的王。

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样。

“小黑非常努力。Neko也一样。你们两个都坚持不移地相信我，我自然也要努力啦。反过来说，我对你们，也是同等坚定的信任啊。

“因为你们在我身旁，我非常相信自己。那么，有我在你身旁，小黑相不相信你自己呢？

 

END

 

＊致敬宫泽贤治先生的《银河铁道之夜》。超级棒的故事！卖一发安利